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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离当天,她认祖归宗做回长公主完结文

瑾瑾有窕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世子崔瑜沉着脸回到院子。屋里,秦氏低着头,坐在罗汉榻上缝衣衫。见他进来,立刻放下活计,起身相迎。眼见世子情绪低落,她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,生怕惹他不高兴。秦氏是母妃做主娶的。成亲后,两人也算融洽,一共生育了一子三女,长子崔永华颇得他心,能文能武,是个有用的。往日里看秦氏,顺从听话,事事以他为先,自己还算满意。可毕竟家世过低,一旦有事,帮不上自己任何忙。不像二弟和三弟的媳妇,只消回娘家说一声,就有大把的资源捧到他们跟前。秦氏见崔瑜始终一言不发,心里直打鼓,神色间越发凄惶。崔瑜暗暗叹了口气,拉着她重新落座。“夫君,明日我陪母妃入宫,您且放心!”秦氏以为他担忧王妃入宫的事,所以主动开口。崔瑜一怔,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直看得她心里发毛。这才...

主角:宋谨央崔承   更新:2025-01-01 10:5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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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宋谨央崔承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和离当天,她认祖归宗做回长公主完结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瑾瑾有窕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世子崔瑜沉着脸回到院子。屋里,秦氏低着头,坐在罗汉榻上缝衣衫。见他进来,立刻放下活计,起身相迎。眼见世子情绪低落,她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,生怕惹他不高兴。秦氏是母妃做主娶的。成亲后,两人也算融洽,一共生育了一子三女,长子崔永华颇得他心,能文能武,是个有用的。往日里看秦氏,顺从听话,事事以他为先,自己还算满意。可毕竟家世过低,一旦有事,帮不上自己任何忙。不像二弟和三弟的媳妇,只消回娘家说一声,就有大把的资源捧到他们跟前。秦氏见崔瑜始终一言不发,心里直打鼓,神色间越发凄惶。崔瑜暗暗叹了口气,拉着她重新落座。“夫君,明日我陪母妃入宫,您且放心!”秦氏以为他担忧王妃入宫的事,所以主动开口。崔瑜一怔,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直看得她心里发毛。这才...

《和离当天,她认祖归宗做回长公主完结文》精彩片段


世子崔瑜沉着脸回到院子。

屋里,秦氏低着头,坐在罗汉榻上缝衣衫。

见他进来,立刻放下活计,起身相迎。

眼见世子情绪低落,她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,生怕惹他不高兴。

秦氏是母妃做主娶的。

成亲后,两人也算融洽,一共生育了一子三女,长子崔永华颇得他心,能文能武,是个有用的。

往日里看秦氏,顺从听话,事事以他为先,自己还算满意。

可毕竟家世过低,一旦有事,帮不上自己任何忙。

不像二弟和三弟的媳妇,只消回娘家说一声,就有大把的资源捧到他们跟前。

秦氏见崔瑜始终一言不发,心里直打鼓,神色间越发凄惶。

崔瑜暗暗叹了口气,拉着她重新落座。

“夫君,明日我陪母妃入宫,您且放心!”

秦氏以为他担忧王妃入宫的事,所以主动开口。

崔瑜一怔,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,直看得她心里发毛。

这才目光灼灼地开口:“娘子,母妃年纪大了!她入宫,我不放心啊!”

秦氏刚想回答,入宫是皇上的口谕,岂可不遵?

一抬头撞入黑沉沉的眸子,表面平静,底下却蕴藏着狂风暴雨。

她脑中瞬间涌现一个想法,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。

王妃是爷的亲娘啊!

他怎么可能想向王妃下手,就为了阻挠她入宫?

她被这个想法吓得瞪大眼睛,脸色发白,呼吸急促,浑身发冷,如坠冰窟。

彻底震惊!

不,不,不,不会的,世子绝不可能是这个意思。
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几度想开口却根本发不出声音。

“可有法子?”

崔瑜眸中透出厉光,追着她逼问。

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慢慢滑下,双唇止不住地抖动,开口也不是,不开口也不是。

她想说不!王妃心慈,向来待他们不薄。

可终究还是败在夫君的淫威之下。

她脸色灰败,神情颓丧,目露悲凉,抖着嘴唇,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:“巴……巴……巴……豆?”

话刚出口,崔瑜立刻收敛眸中的厉光,恢复老成持重的模样。

呵呵!

别看秦氏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模样,真到下手时,还挺狠的!

“如此甚好!那就辛苦娘子好生照顾母妃!母妃身子不好,你也该时不时地尽尽孝心,亲自做些吃食送去正院。”

秦氏嘴里应声,心中发苦,手脚发软,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。

“颂莲,扶世子妃去小厨房。”

眼见秦氏吓成一滩泥,他掩起眼底的不屑,叫来屋外的丫鬟。

门推开了,进来的却不是颂莲,而是他的长子崔永华。

“父亲,且慢!”

崔瑜眉头一皱,他并不想让儿子参与此事。

下一秒,崔永华淡然开口:“母亲,我想吃枣泥糕,您能为儿子做些吗?”

边说边伸手扶起了秦氏。

看见儿子,秦氏像是溺水的人找到浮木般,死死攀着他的胳膊不放手。

崔永华用眼神安慰她,轻轻地点了点头,细心地替她披上斗篷,笑着把她扶到门口交给颂莲,自己则重新返身,在母亲的位置上坐下。

崔瑜脸色阴沉,他疼爱儿子,却并不表示愿意被儿子干涉决定。

崔永华像是一无所觉般,笑着说道:“父亲!有些事,何必脏了您的手?祖母入宫一事,不该是二叔、三叔比您更着急?”

崔瑜闻言眸光微闪,心中大震。

“父亲,您是王府世子,进可攻、退可守。即便明日祖母入宫告了状,皇上就算雷霆震怒,还能夺了爵不成?

只要不夺爵,那这事与您,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
一语惊醒梦中人。

他定定地看着儿子,片刻后,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
出生时软软小小的一个,不知不觉间,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,能挑起大梁了。

“哈哈哈!不愧是我崔瑜的儿子!好!咱们父子俩好久不曾对弈,今日不如连战三局,如何?”

“遵命!”

秦氏一出门,立刻打发颂莲先去小厨房准备,自己则站在屋外,将屋里两人的对话,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。

刚刚恢复些的血色,一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她软软地靠在廊下,任凭泪水哗哗地打湿前襟,转眼凝结成霜。

老二崔琦心里喜滋滋的。

他原本还担心升迁一事,被父王跳崖搅黄。

今日冯掌事亲自来宣旨,说明皇上对母妃很是看重,他担着的心不由放下一大半。

心事没了,就不急着回院子,而是去园子里逛了逛,赏了赏景。

回去的岔道上,意外遇到了老六崔琅。

崔琅脸色不佳,步履匆匆地而来,显然六弟妹又给他脸色看了。

“六弟,冯掌事来宣旨,你没让他们父女俩说说贴己话?”

崔琦停住脚步,同他寒暄起来。

崔琅见是他,脸色缓和下来。

正施着礼,突然听到二哥的问话,顿时心生一计。

既然冯氏不愿陪母妃入宫,那就让母妃也入不了宫吧!

“二哥,冯掌事有公务在身,怎好处理私事?”

崔琦点点头,表示理解。

“那明日不如让六弟妹陪母妃入宫,正好一举两得。”

崔琅没有接话,左右看了看,发现没人,这才凑到他耳边说。

“二哥,你真的放心让母妃入宫?”

崔琦一怔!

他巴不得母妃入宫!

只要母妃入了宫,在皇上跟前求一求,自己升迁一事绝计黄不了!

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?

他放心得很!

“母妃毕竟是女人,是女人心量就小,怎么可能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,突然多出来一个平妻?哪怕是死人,也不行!”

崔琦一惊!

心猛得一沉。

脸色顿时难看起来。

他光想着,母妃向来替他们谋算,这次也一定如此,却偏偏忘记了平妻之事。

崔琅见他神色有异,打蛇随棍上,继续忽悠。

“二哥,你想想,明日母妃入宫,万一说漏了嘴,把平妻一事往皇上跟前一送……”

崔琦一激灵。

皇上最不能容忍平妻。

到时候,别说升迁了,便是王府的爵位是否能保住,还要看皇上的心情呢!

他焦急万分地脱口而出:“入宫是皇上的金口玉言,岂可不去?”

“明面上的方法的确不行,可万一母妃身子不适呢?”

说完,不等他回答,崔琅淡施一礼,转身离开。

崔琦瞬间石化!

他失魂落魄地走回院子。

刚刚走到围墙边,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吆喝声。

“下盘太虚,马步必须扎稳,出拳才有力。”

“来,换你,嗯,不错,继续。”

李氏又在指点小丫头们练功了。

他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自己是个文臣,偏偏母妃为他定了一个舞刀弄枪的妻子。

两人别说琴瑟和鸣,就是共同语言也少得可怜。

他心乱如麻,连院子也不想回了,顶着风雪,继续漫无目的地踱步。

却忽略了背后一道由热切变黯淡的眸光。

不知不觉间,他走到了三弟的院落。

原本想敲门,可犹豫了良久,还是颓丧地放下手,有气无力地离开了。

走着走着,他的眸子刷地亮了起来,似乎想到了什么,直接转身,脚下生风地向大哥崔瑜的院子走去。


“瞧您说的,旁人不敢,您还不敢吗?

对了,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?咱们爷本是想上门探望的,我劝他等王爷身子好些,有些力气再去。

爷答应了!年后,我定然和夫君一起登门拜访,探望王爷。”

宋谨央哂然。

年后?王府在哪还不知道呢!

袁氏突然凑近她耳边,神秘兮兮地问道。

“王妃,您听说了吗?皇后娘娘的侄女,与大理寺少卿定了亲!可她不是与七爷崔珏有婚约吗?难不成是毁约另嫁?”

宋谨央正视着她。

“孙夫人,没有依据的话,万不可胡说!独孤姑娘从未与崔珏议过亲,若再传出风言风语,平白累及独孤姑娘的名声,我可是不依的。”

袁氏尴尬地松开手,往自己嘴巴上轻轻拍打了一下。

“瞧我这张嘴!该打!”又挤出一抹难看的笑,“那七爷可有定亲?不如我介绍一门亲事给您?”

宋谨央刚想拒绝,崔珏的亲事,她可不想操心。

可话都到嘴边了,硬生生咽了下去。

她倒要听听,袁氏会提出什么人来。

“说来听听!”

“我家附近有一户人家姓白,家里世代从医,早年极有声望,后来出了些事,败落了。不过,这几年又有崛起之势。

家里的大姑娘白翩翩,长得那叫一个顶呱呱,咱们丽贵人也比不上她分毫。

白姑娘要貌有貌,要才有才,关键还孝顺,当真是万里挑一啊。”

宋谨央听到此处,不经意间瞥了眼拐角处的衣角。

她心中一动,问道:“竟连丽贵人也比不上她?”

袁氏以为宋谨央感兴趣,立刻激动起来。

“可不正是!丽贵人空有美貌,瞧她办的是什么事?一点眼力劲也没有,得罪了您能讨得了什么好果子吃?”

宋谨央满意地看到那片衣角缩了回去。

“那家世代从医,家里可有人在太医院任职?”

“……没……有!”

“家中父兄,在朝中担任什么官职?”

“……没……有……”

“那可有读书进学之人?”

“……没,没,没……有……”

宋谨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
“孙夫人是什么意思?竟拿这种三无产品来侮辱人?一没家世,二没官职,三没读书人,凭什么高攀汝南王府?

当我们王府是捡破烂的吗?

我家小七,连公主也配得,一个低贱的平民,竟敢肖想他?”

说罢,拂袖而去。

袁氏尴尬地站在原地,脸上青一阵红一阵。

边上好些夫人窃窃私语、指指点点,更让她羞恼不已。

她也知道这家不合适,可对方却说,要想给汝南王妃颜色看,这家最合适。

还说,只须她在宋谨央面前提一嘴就行了,旁的也不要她做什么。

她一听这么简单,便应承下来,毕竟丽贵人出事,罪魁祸首就是汝南王妃,她也想借机替丽贵人报复回去。

正当她准备离开时,余光扫到一道孤寂的身影。

定睛一看,竟是丽贵人。

她立刻露出笑容,迎了上去,屈膝一礼。

“娘娘,您怎么在此?外面冷,我扶您入殿。”

丽贵人一把甩开她的手。

“娘娘?我可当不起!我空有美貌,却没有眼力劲,夫人敢与我同路?”

说罢,扶着香玉的手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袁氏张大嘴,想喊住她,众目睽睽之下,又开不了口,只得作罢。

她懊恼极了。

那些忽悠宋谨央的话,竟这么巧,被丽贵人听了个正着。

不由得将一腔怒火,全倾倒在宋谨央的身上。

宋谨央!

你看不上白翩翩,我非要在大殿上把人塞给你,恶心恶心你也好!


一上午心情欠佳,用过午膳,宫里又派人来了。

来人是个面生的公公,一进来便说要找最能干的人。

人人指着崔琦说是他。

毕竟平日里,崔琦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,家世又好,连大学士都对他青眼有加。

崔琦听说宫里来人找他,立刻恭敬起身相迎。

周围同僚都羡慕地看着他。

“崔编修果然不是普通人,能力出众,连皇上都赞不绝口,咱们只有羡慕 的份。”

“哼,你我业务又不差哪里,大家都是进士出身,差就差在一个当王爷的爹。”

“当王爷的爹算什么,主要缺的是救过皇上命的娘。”

议论声不绝于耳。

崔琦丝毫不介意,反而有些沾沾自喜。

靠爹娘有什么可忌讳的?

就是要羡慕死你们。

小林满脸喜色地,冲他竖了竖大拇指。

崔琦得意至极,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
他鄙夷地瞥了眼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薛至。

薛至家世也不差,不仅有一个郡主娘,还有一个手握实权的爹,背后是整个薛家军,自得皇上三分敬重。

可惜啊,不受期待出生的孩子,家族的资源,一丁点也享用不了。

还想和他斗?

凭什么?!

他不会真的以为,凭本事就能吃饭升迁了吧?!

“在下正是崔琦,敢问公公有何事?”

公公一脸谄媚的笑。

“崔大人客气,奴婢来传皇上的口谕。皇上赏您八个字:栋梁之材,超群绝伦。”

八个字一出,全场震慑。

皇上的评价也太高了吧。

刚才还冷嘲热讽的同僚,瞬间噤了声。

看向崔琦的眸光中,多了几分威慑。

毕竟,能干的人多了去了,能得皇上如此高评价的,却是不多的。

崔琦接了旨,向着皇宫所在的方向,跪地磕头,高呼万岁。

“皇恩浩荡,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

起身后,他悄悄地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,背着人塞到公公的手中。

公公笑纳了,嘴上溢美之词不断。

有几个墙头草,立刻笑着迎上来。

“恭喜崔兄,栋梁之材,超群绝伦。”

“是啊,是啊,皇上金口玉言,这八个字只有你当得起。”

“崔兄当之无愧啊,我等除了羡慕,还是羡慕。好事临门,改日要请喝酒噢。”

崔琦得意至极,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,一一感谢同僚们。

就在公公打算离开时,大学士跑了进来,大冬天的急得满头大汗,一边跑一边高呼。

“错了,错了,公公,错了!”

大学士跑得急,喘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众人一脸懵逼地看着他。

他微微喘了几口气,高声道:“公公,弄错了!弄错了!皇上赞的不是崔琦,同薛至!”

全场一片哗然。

“天哪!这乌龙忒大!崔兄已经接旨谢恩啦!”

“我就说吧,皇上是明君,权贵寒门一视同仁,不可能因为崔兄的身份而称赞他。”

“薛至也不是寒门出身,不过瞧他爹待他的态度,还不如寒门呢。所以说,最后还是得靠才华和本事。”

“轰”的一声,崔琦的脸涨得通红,僵立当场。

丢人,太丢人了!

大学士满是歉疚地看了看他。

转头却激动地叫来薛至。

“薛编修,你还愣着干么,赶紧来接旨呀!”

薛至不温不火地走近,向大学士躬身一礼,又向公公抱了抱拳。

“薛编修上前听旨,皇上赞您:栋梁之材,超群绝伦!快接旨吧。”

薛至跪下,磕谢龙恩。

之前那几个墙头草,立刻上前围住薛至,厚着脸皮说着恭维话。

“薛兄,我早看你绝非池中之物,有人竟然想抢你的功劳,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。”


六房的院落很安静。

位置虽然偏了点,但景致极佳。

尤其冬日下了雪后,白皑皑的一片,既有南方园林的精致,兼具北方的大气。

冯氏坐在廊下喝酒。

将园里的雪景尽收眼底。

玲珑坐在她边上,不断往炭炉里加炭,生怕冷着自家主子。

主子生性不拘小节。

这么冷的天,非要坐在屋外廊下喝酒,连件斗篷也不肯披。

“主子,王妃闹和离,该不会是真的吧?”

冯氏瞥了玲珑一眼,自己是个大胆的,养的下人也像自己,这样的话都敢大咧咧地问出来。

但她完全不介意!

“怎么可能是真的,不过是吓唬人罢了!”

不是她小看王妃!

这么多年,王爷像耍猴一样,耍得王妃团团转,不仅出钱出力,为王府耗尽心力,还一无所觉地帮着养外室。

这么糊涂的王妃,哪里值得她关心?

乐得躲在一边,看看笑话呗!

玲珑大大地舒了口气,还好是假的,要不然王府不就成了京城的大笑话?

可转瞬又不无担忧地说:“唉!不管和离是真是假,只怕风言风语是止不了的了。”

冯氏冷笑,王府表面和谐无忧、繁华似锦,内里早就脏污不堪,就像一棵大树,外表看着郁郁葱葱,实则芯子早就烂了空了,早晚有一日被连根拔起。

这时,院门推开,老六崔琅大步走了进来。

玲珑神色一凛,立刻起身行礼。

冯氏一仰头喝干杯中酒,就像没看到来人般,坐着纹丝不动。

崔琅眉头一蹙:“娘子怎么坐在这里?外头风雪大,赶紧回屋吧。”

说完,便伸出手打算扶她起来。

凑近了,待闻到她身上的酒味,脸色倏然一沉。

“娘子,你怎么还在喝酒,万一有孕,可不得影响孩儿?”

他们夫妻二人成亲多年,始终没有孩儿。

早年冯氏曾有过身子,却因为意外流掉了,这么多年再未曾有孕。

冯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六爷来此就为了说这?”

他原本想进屋坐下好生说话,眼见冯氏根本无意接待他,不得不站在门外,就着寒霜说明来意。

“娘子,今日岳父来宣旨,皇上要母妃明日进宫。娘子明日不若陪母妃一起入宫?初二那日,岳父在宫中值守,你未能回娘家,明日你们父女二人正好借机宫中一叙。”

冯氏嗤笑,原来是要她探听消息啊!想得美!

“不去!”

崔琅僵住!

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动冯氏,岂料对方简单粗暴地直接拒绝,弄得他很没有面子,一口气堵在胸间不上不下,憋屈极了。

“娘子,母妃待你不薄,……”

“她待你们几个更厚,你们不还是白姨长、白姨短?”

冯氏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假面具。

他的脸色倏然发黑,咒骂的话险些冲口而出,想到她背后的冯掌事,生生咽了下去。

冯氏眼见雪景被挡,顿时兴趣索然,哪里还有半分喝酒的兴致?

她扔下酒杯,腾地站起身,说了句“扫兴”,摇摇晃晃地进了屋,“砰”地一声重重关上门。

崔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尴尬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

片刻后,懊恼地甩袖而出。

玲珑隔着窗户,见六爷离开,忐忑不安地劝说。

“主子,您和六爷是夫妻,这样针尖对麦芒,只怕不妥。万一爷生气,抬了侍妾,可怎么办?”

冯氏听了非但不紧张,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。

他若真敢抬侍妾,自己兴许还会高看他一眼。

玲珑见自家主子如此冥顽不灵,连连摇头,绝了劝说的心思。

主子爱干么干么呗,她们做下人的,能怎么办呢?

谁叫六爷蠢,不得主子的心?!

主院里,宋谨央冷着脸沉思。

其实,对付白家很简单,一道皇令就能了结一切。

但她不愿!

非得钝刀子割肉,才真正叫人痛不欲生!

小丫头递来热茶,她端起来还没喝上一口,刘嬷嬷就急着上前禀报。

“王妃,昨儿个深夜,七爷和白家的白翩翩见了面。”

果然是白家!

刘嬷嬷恨恨地说:“这个白家名义上是白淑宜的本家。因为是旁枝,当年并未受主家的影响。

只不过这是对外说的。

对内,白家如今的当家人,就是白淑宜的嫡亲弟弟。当年,白淑宜攀上了王爷,王爷想方设法替换了他的身份,让他顶着白家旁枝的名头回了京。”

“被顶了身份的那人呢?”

刘嬷嬷摇摇头:“没有确切的消息,但想来凶多吉少。”

“继续查!务必有确实的消息!”

“王妃,白翩翩明明就快嫁入八皇子府了!为何这么关键的时候,还要深夜来访,与七爷私会?她就不怕被别人发现,戳脊梁骨吗?难道,她想嫁的人是七爷?”

刘嬷嬷一边说着话,一边冷汗直冒,一想到白淑宜的娘家人登堂入室的场景,便恶心得想吐。

私会?

宋谨央冷笑。

他俩可是嫡亲的姐弟!

不过……

她的眸光微微亮起。

刘嬷嬷提醒得对,此事鲜少有人知晓,自己何妨稍加利用,定叫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宋谨央放下茶碗,斜靠在贵妃榻上,眼睛微微眯起,射出的寒芒堪比利箭。

白翩翩,白仲康,崔承,崔珏,她一个都不会放过!

她的四十年,小七的十七年,定要叫他们偿还。

她蹙着眉深思。

对付人,就得从那人最在意的东西下手。

白家最在意的是什么?

白翩翩!

一个即将成为皇子侧妃的女儿,对于白家来说殊为贵重。

白家,拼了命送白翩翩入王府,到底打着什么主意?

难道他们还想着翻案不成?

宋谨央冷笑出声。

当年“五王之祸”证据确凿,白立洪的确参与其中。

白家,自作孽不可活!

若他们还想着翻案,那么好不容易留下的一点血脉,估计都要被再次折腾没了!

“阿留,打听一下八皇子妃,我要她三岁以后的所有资料。还有,只要事关八皇子府后院,哪怕是只母蚊子,都给我查个一清二楚。”

“王妃,何必这么麻烦,只要您一句话,白翩翩入不了八王府。”

“不,让她入!”

只不过,一个罪臣之后,还敢肖想侧妃之位?

哼!一个低级侍妾的位份,已经抬举她了。

她倒要看看,侍妾出身的白翩翩,有什么本事在八皇子府安身立命!

“阿留,你去五房通知云氏,让她明日陪我一同入宫。”

宋谨央想了想,让刘嬷嬷带上三套头面,五套冬衣,十匹各色蜀锦。

“开我私库,取出那套东珠头面,另外两套你挑好的送去。”

刘嬷嬷一惊:“王妃,那套东珠头面殊为贵重,还是先帝在时,波斯国的进贡,专给您的添妆。”

头面上的东珠颗颗都有小拇指大小,散着柔润的莹光,极为稀有难得。

当年,三房的娉婷县主嫁入王府时,王妃便戴着那套头面,一出场便艳惊四座。

之后便被娉婷惦记上了,日日磨着王妃,想要这套头面。

王妃始终拖着没答应。

没想到,这么轻易就给了云氏,这不是叫娉婷心生怨念吗?

“阿留,去拿吧!云氏,值得!”

以往是她糊涂,认为儿子媳妇得一碗水端平,所以每每准备礼物,都是一式七份。

如今想来,不过是克扣了孝顺的,贴补了不孝的。

从今往后,她才不干这种傻事。

谁真正在乎她、心疼她,她便疼爱谁!

而云氏,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后,流露出同情关怀神色的媳妇。

她愿意给她脸面,抬她身份。

若她真的像表现出来的一样,真心维护她,自己的私产全留给她又有何妨?

刘嬷嬷知道王妃主意已定,不再多说什么,急匆匆下去置办了。


两人告退后,刘嬷嬷立刻指挥小丫头,为她洗漱更衣,拿了床被褥铺在贵妃榻上,抢在晚膳前小憩片刻。

三房。

晚秋守在娉婷身边,两只眼睛哭得通红。

她早早请来府医,岂料还没来得及把脉,管家便着急忙慌地跑来说王爷摔着了,要府医立刻去救命。

府医不顾她的哀求,留了一管伤药就急匆匆地走了。

可府医前脚刚走,娉婷后脚疼得抱着肚子蜷缩起来,急得她赶紧派个小丫头,再次去前院找府医。

眼看主子越来越疼,可左等右等不见府医来,倒是小丫头哭着跑回来,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。

她火冒三丈,抓着小丫头肩膀拼命摇,厉声问府医呢?

小丫头被吓住,更是说不出话来。

她气得打了小丫头几掌,小丫头委屈地哭起来,其他下人听到声音,纷纷上前一控究竟,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,乱成一团。

晚秋哪有功夫解释,只得亲自去前院找府医。

前院。

府医大冬天忙得满头大汗,他和几个下人,七手八脚地想把王爷重新抬到床榻上。

这个过程堪比万里长征。

王爷浑身是伤,哪里都碰不得,碰哪里都疼得哇哇叫。

急得他们手足无措。

最后还是府医一咬牙,顾不得王爷疼不疼的,只要疼不死就行,只管将王爷抬上床再说。

晚秋赶到前院,大老远就听到王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,吓得她魂不附体。

匆匆叮咛王爷的长随,让他无论如何,在府医诊治完王爷后,立刻到三房一趟,就说县主疼得浑身抽搐。

自己则紧赶慢赶地回到上房。

甫一进屋,就发现娉婷疼得浑身痉挛,脸色死白一片,冷汗直冒,发丝一缕一缕黏在额上,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般,浑身被冷汗泡湿了。

晚秋急得头一晕,自家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她怎么同郡主交代?

她来不及喘口气,就把晚溪叫进来伺候主子,自己立刻狂奔出门找秦氏求救。

可当她冒着严寒、顶着风雪,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大房,却被告知,秦氏和世子都不在。

她整个人瞬间石化,下一秒,急得眼泪直流。

秦氏屋里的冰梅见状,主动帮着她,跑去王妃处找秦氏。

晚秋又急又冷,又飞奔出了秦氏的院子,憋着一股气又跑去前院找管家求助。

管家正焦头烂额!

王爷终于抬到床榻上,期间被活生生疼晕五次。

府医束手无措,院首却还没到,他火急火燎的,哪有心思搭理晚秋,连话都没听完,就推着她去找秦氏。

“姑奶奶,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局面,王爷危在旦夕,你就别来添乱啦,后宅的事去找太子妃呀!”

管家见她一张脸白得像鬼,叹了口气说等到院首来了,替王爷诊治后,再往三房去给县主把脉。

晚秋连连摇头,眼泪早就结了霜,冻在脸颊上,生疼生疼的。

“来不及了,来不及了……”

管家气恼她不晓事,自顾自说完便冲出府,候在大风雪里,伸长脖子等院首的马车。

晚秋绝望地抹了把面,拼着一口气,往三房的院落跑去,暗暗祈祷世子妃收到消息,已经去请大夫了。

没跑多久,她的眸子猛地亮了起来,前面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,正是三爷崔琥。

“爷,三爷,救命啊!”

她喘着粗气,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,死死拦在三爷面前。


她最恨宋谨央这种明知故问的手段。

谁不知道,丽贵人因为得罪了她被贬了位份,还禁足半年的事?!

人人避之不及,更不敢在元宵佳节触皇上的霉头!

她倒好!

不仅当着中宗的面装好人,还像模像样说要赔不是,这不是在丽贵人的伤口上撒盐吗?

丽贵人,一个不入流的嫔妃,要一等诰命夫人给她道歉,她哪来这么大的脸?

宋谨央这是想丽贵人死啊!

人家不过当面讥讽了几句,她竟当着皇上的面,使诡计害人!

这么一想,她的后背蓦地一凛。

幽暗的眸光染上一丝狠毒。

中宗笑声戛然而止。

人人心里捏了把汗!

汝南王妃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。

皇上刚给了她几分颜色,她竟然开起了染坊?

大过节的,她想死,千万别连累咱们!

且不说丽贵人是否还有起复的可能,按照她目前的地位,怎么可能受得起一品诰命夫人的道歉?

这不是要丽贵人的命吗?

人人紧张得看着中宗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只等着皇上发落。

中宗冷哼一声,眉头蹙起,眸光骤冷,与刚才开怀大笑的模样,截然不同!

连皇后娘娘都紧张得喘不来气了。

还是独孤筝悄悄抚上她的手,目光镇定地温和一笑,才让皇后的心安稳下来。

她就怕皇上不管不顾,为了阿姐,怒火中烧地迁怒旁人。

那些人不算啥!

可若惹得阿姐不喜,不能开开心心过个节,倒真是罪过了。

“哼!”

在场之人,心一颤!

有些心善之人默默祈祷,老天护佑汝南王妃,看在她救过皇上的面上,容她这一次吧!

有些好事之徒,眸中全是兴奋之色,身子也因兴奋微微发抖。

宋谨央!你也有今日?

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?看皇上怎么收拾你!

下一秒,中宗的话震惊全场。

“一个小小的贵人,竟敢肖想汝南王妃的道歉?

不过,汝南王妃说得对!宣太医,去沁翠宫替丽贵人把脉!她前几日言行无状,惊扰了汝南王妃,只怕是得了病!

有病就得治,免得像疯狗一样,四处狂吠!”

众人一片哗然!

没有指责!没有迁怒!只有偏袒!

宋谨央到底何德何能,凭什么得到皇上的特殊待遇?

这下子,连诚王妃都眯起了眼,偷偷打量宋谨央。

心里打定主意,想做的那件事,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!

“陛下,太医去时,让我的贴身嬷嬷陪同吧!丽贵人毕竟是陛下的宠妃,由她代替我表达善意,也算解了这份冤结!”

见宋谨央话说到这份上,中宗犹豫片刻后,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
“王妃如此明理、识大体,果然是大乾女子的典范啊!”

皇后亦笑得欢。

“可不正是!听闻王妃时常在府里,为孙女们讲课!九公主一直念叨着,也想去听一听。

日日在臣妾耳边磨,磨得臣妾茧子都长出来了。

待过了年,王妃开课之时,知会臣妾一身,臣妾立刻送九公主去。”

众人震惊!

女子的典范不应该是皇后吗?

怎么成了宋谨央?

奇怪的是,皇上这么说,皇后竟然不生气,还笑吟吟地要宋谨央当九公主的夫子?

这,太没天理了?

她们在座的,哪一个不是一宅之主。

她宋谨央凭什么?

就凭她的夫君骗了她整整四十年,娶了个死人回府当平妻?

人人愤怒不已,却又敢怒不敢言。

安排好太医,太极殿开宴了。


“姐夫,你一个人出来喝闷酒,可是和大姐吵架了?”

崔琥斜他一眼,腹诽:你不也一个人出来喝酒,难道也心情不好?

薛镌尴尬一笑,压低声音说:“我可不是出来喝闷酒的,就是专门来听壁角的。”

说完,往边上一桌努了努嘴。

那两人喝高了,聊得热火朝天。

其中一人兴致勃勃地八卦着汝南王府最近发生的事。

“听说那白月光是王爷的青梅竹马,曾经定过婚约。唉,白月光成了朱砂痣,王妃只能靠边站啰!”

崔琥正烦闷着,听到对方这么说,气得想直接跳起来骂人。

被薛镌强按住,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,崔琥双目大睁,瞬间没了脾气。

酒肆人多口杂,不是说话的地方。

薛镌命小二打包,拉着崔琥便离开了。

“姐夫,小弟的宅子就在后巷,不如去我那儿坐坐?”

崔琥犹豫了一下,点头同意了。

没走几步,薛镌推开一扇角门,走了进去。

宅子里四处挂着灯笼,虽占地不大,但瞧着小巧精致,美轮美奂。

崔琥心思复杂地跟在他身后。

难怪娉婷一说到庶弟妹便恨得咬牙切齿。

岳丈的确偏心,嫡子还没有单独的宅子,庶子已置办了产业。

薛镌怕他多心,解释说这宅子是姨娘为他置办的。

崔琥面上不显,心中嗤笑,一个姨娘能有这等手笔?

靠的还不是薛将军?!

他本不想与薛镌深交,毕竟舅兄待他不薄。

他纯粹是冲薛镌刚才说的话来的。

薛镌告诉他,丽贵人怀有龙裔了。

中宗共有十一子,太子是皇后所出,可惜早夭,帝后大受打击,均大病一场。

太子薨逝后,皇后再无所出,不知出于何种心思,中宗再也没有册立太子。

听说中宗曾动过心思,想让皇后从余下的十位皇子中,挑一位养在膝下,被皇后拒绝了。

理由是,不是打小养育的,养不熟。

宫中有好些年没有皇子出生。

丽贵人偏得圣宠,如若此时顺利产下龙子,能养在皇后膝下,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。

“姐夫,姐姐让我问问你,可愿意扶持她?”

崔琥一怔,姐姐?

薛镌意味深长地解释:“我姐姐是宫中的丽贵人。”

崔琥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。

若丽贵人当真产下龙子,也不是不行,从龙之功谁不想要?

可万一丽贵人生的是位公主呢?

就算生的是龙子,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问鼎?

不见兔子不撒鹰!

崔琥含糊其辞道:“你大姐是我妻子,你是我舅子,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有事当然会相帮。”

薛镌面上笑得欢,心里暗骂了百来回。

若非姐姐不喜大姐,非要给她颜色看,他才懒得拉拢崔琥。

但姐弟俩感情向来深厚,丽贵人开口了,他怎么可能拒绝?

薛镌深深地笑了笑,直截了当地问他。

“姐夫,你可是念着禁卫一营营长一职?小弟倒是办法帮你!只不过,我认为一营营长未必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
崔琥一听,心猛地一跳,脱口而出。

“噢!什么是最好的选择?”

眼见鱼儿上钩了,薛镌没有直接回答,手指沾着杯中酒,在桌上写上一个字:“四”!

崔琥失魂落魄地离开,一路上寒风凛冽,他像是浑然未觉。

薛镌告诉他,四皇子早就盯着这个位置,想要安插他的人手,要他做好升迁失败的心理准备。

“姐夫,四皇子是皇子,咱们怎么斗得过?即便王妃有恩于皇上,但若对上四皇子,只怕也要甘拜下风。”


上书房里,中宗焦急地踱来踱去。

他今儿早早退了朝,专等在上书房,就等着宋谨央到来。

可左等右等,眼看着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,汝南王妃始终没有出现。

冯远数次派自己的小徒弟去宫门口接应。

结果,还是没能等到王妃。

他也急了起来,为了替中宗分忧,便自告奋勇,驾着马车出宫迎宋谨央。

碰巧遇上了马车损坏,坐在驴车上瑟瑟发抖的宋谨央。

立刻大喜过望,将人带回了宫。

宫门口,小太监哈着气、跺着脚,伸长脖子向远处眺望,大老远便看到冯远坐在车夫旁,脸上满是喜气。

立刻兴奋地跑回上书房报喜。

“陛下,王妃来了!冯掌事接着王妃了。”

中宗闻言大喜,眼眶瞬间红了起来。

他正了正衣冠,问小太监:“朕这模样可还周正?”

小太监连声道好着呢,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。

宋谨央一下马车,就登上了等候多时的软轿。

“起——轿!”

随着软轿起行,宋谨央的心跟着提了起来。

皇上见着她,会有什么表现?

会不会怨恨她?

一炷香的功夫,上书房到了。

冯远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宋谨央下了轿,往上书房里进。

云氏犹豫了片刻,正想开步跟上,迎面来了一位尚宫模样的人,笑吟吟地说:“崔五太太,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,特意命奴婢等在此处接应您。”

云氏点点头,重新上了软轿,一路往凤怡宫行去。

宋谨央缓缓步入上书房,打头入眼的便是一身黄袍的中宗。

看着双鬓染霜的中宗,宋谨央的眼眶瞬间潮湿,“皇上”二字如梗在喉,想唤却又发不出声音。

中宗疾步迎上前来,眼里隐现泪意,眼底藏着惊涛骇浪。

他一把扶住想下跪磕头的宋谨央,哽咽地喊了一声:“阿姐……”

接着便泣不成声,悲从中来,眼泪汹涌而出。

两人相拥而泣,宋谨央泪眼婆娑,紧紧握住中宗的手不放。

冯远倏然瞪大双眼,猛然看向宋谨央。

她,她,汝南王妃竟然就是先帝一直寻而不得的大长公主?!

此刻,他才恍然大悟。

原来,不是先帝未曾找到人,而是大长公主不愿回归皇室。

原来,皇上重视王妃,不单是因为她救了他,而是早就知道,王妃是他嫡嫡亲的阿姐啊!

嘴里尝到了咸味,冯远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,哭着哭着,他咧开嘴笑了起来。

一刻钟后,眼见皇上和王妃只顾着悲伤,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,他哑着声上前劝说。

“皇上,王妃年事已高,经不得悲伤,不如一起坐下,好好叙叙旧?”

两人闻言,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意。

冯远命宫人打来热水,亲自伺候着他们净了面、洗了手,又上了热茶和点心。

中宗二话不说将宋谨央搀扶到凤凰椅上坐下,自己则走到宋谨央跟前,正了正衣襟,恭敬地一揖到底。

宋谨央一惊,想起身阻拦,却被直起身的中宗拦住。

“阿姐!你受苦了,初回宫廷,受弟一拜,合情合理!这一拜,整整等了我半生,等得好苦啊!”

中宗的声音再度哽咽。

这一刻,他不是皇上,只是阿姐的弟弟。

宋谨央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,看到老态初现的弟弟,感慨万千。

她,宋谨央,是真正的大乾大长公主。

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,绝不超过三个。

她是先帝原配的女儿。

娘亲苦了一辈子,到死都没有登临后位,甚至无人知晓,先帝在登基前,还有一位民间的娘子。

先帝起兵后,无暇顾及她和娘亲,为了活命,她们不得不混在难民堆里,饥一顿饱一顿,最后彻底饿了肚子。

娘亲为了她,把仅有食物给了她,自己则被活活饿死。

她痛失娘亲,孤苦无依,若非偶遇养父宋梁,只怕早就暴尸荒野。

所以,她恨先帝。

他为了大业,弃她们娘俩不顾,哪怕等他登临帝位,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她们,她依然无法原谅。

因为那时,先帝早就册封了皇后,也就是中宗的亲生母亲,世称元后。

若她是元后,那自己生生饿死的娘亲又算什么呢?

为娘亲鸣不平,她无论如何不愿认祖归宗,更不愿原谅先帝。

虽然成年后,她明白了先帝当初的不易,也知道他并非刻意抛下她们,而是他的副手变节,想挟她们母女以令先帝。

先帝派来暗中护着她们的人,死得死,伤的伤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混迹于难民营,以求逃过一劫。

随着年事渐长,一晃半生已过,自己也到了花甲之年。

她心中的仇恨渐渐淡了,却也无意认祖归宗。

直到她发现,亲生儿子被人恶意调换,才真正理解了先帝的痛苦。

真正明白了,那种被至亲误解,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痛苦。

她若有一日找到小七,兴许同当初的先帝一样,遗憾又痛悔,不知如何解释。

为了小七,她彻底放下心结,义无反顾地入宫。

“阿姐,父皇没有欺骗你,他当年的确找过你和大娘,但当时战乱,根本无从找起。”

宋谨央点头。

她告诉中宗,自己今日入宫,就是为了在先帝的牌位前,亲口告诉他,自己原谅他了,愿意认祖归宗。

中宗立刻激动地站起身,吩咐冯掌事安排龙辇,带着宋谨央奔赴祠堂。

雪很大,龙辇里却格外温暖。

已是壮年的中宗感慨万千。

他从小知道,自己有一个历经苦难、险些饿死的阿姐。

从小被父皇耳提面命,不管阿姐认不认他,他都必须善待于她。

后来,他被继后折磨,险些死在“五王之祸”的那个冬日,还是阿姐,偷偷送他天山雪莲,他这才保全一命,活着守到得势的一日,成了太子。

父皇驾崩前,拼尽最后一口气,命他发下重誓,一定会善待阿姐,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,先帝才面带微笑地咽了气。

从此,不管是责任还是感情,他都将阿姐放在心尖上。

只是遗憾的是,阿姐始终不肯原谅父皇,不肯回归皇家。

思绪纷乱,祠堂很快到了。

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龙辇。

祠堂外,中宗为她推开门,便止了步。

“阿姐,去吧,父皇等了你四十年了。”

宋谨央在中宗鼓励的眼神里,一步一步走入祠堂,缓缓地跪倒在牌位前,泪如雨下,悲怆地喊了一声。

“父皇,女儿来迟了!”

一声父皇,振聋发聩,祠堂内外,姐弟二人同声悲泣。


崔琥没有一同跟着去大哥的院子。

他先送崔珑回了院,叮嘱四弟妹好生照顾,又请来府医,为崔珑治伤,待崔珑喝了药歇下,他才回到自己的院落。

上房很安静,娉婷正坐在梳妆镜前,比着一根根发簪。

见他来了,立刻娇笑地回头。

“爷,您来得正巧,娉婷挑花了眼,您来看看,明儿娉婷戴哪柄簪子好?”

今儿下午,娉婷的大哥差人送来不少内造的首饰,娉婷开心得像个小女孩,兴奋地反复挑拣。

崔琥和妻子娉婷的感情极好。

听到她的话,便走上前来,仔细看了几枚簪子,拿起一柄牛红血发簪,往她发髻里一插。

“红色好,适合你!”

果然,白里透红的脸颊,配上牛血红发簪,整个人显得更加娇媚。

待选定发簪,两人起身走到须弥榻上,分坐两边,娉婷温柔地替他倒了杯热茶。

“娘子,你明日可愿陪母妃一起入宫?”

娉婷素来骄傲不容人,但在夫君面前,却始终娇俏迷人,温婉可亲。

“爷有命,自当遵从。”

她当然愿意入宫。

入宫同皇后娘娘说上几句话,兄长升迁之事,许是还有一线希望。

不久前,母亲写信给她,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,最终的意思是,哥哥到了升迁的关键时刻,让她找机会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。

她自己身子太差,实在无法入宫,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她云云。

看完信,娉婷的眼眶泛了红。

母亲近年身子越发不济,写这么长一封信,只怕又要躺上整整一日。

他们一家表面看着风光,里子如何,只有自己知道。

先帝赐婚,父亲不得不娶了母亲,而他从小的青梅竹马只能为妾。

父亲明面上一视同仁,暗地里独宠姨娘。

她和哥哥两个,也是母亲使了手段得来的,故而不得父亲喜爱,甚至是厌恶。

父亲喜爱姨娘生的弟弟,弟弟长得像极了父亲,功夫也了得,继承了父亲的衣钵。

父亲心花怒放,有心将薛家军交给他。

母亲得知后,气得吐了血,骂哥哥不争气,明明出身武将之家,却非要从文。

哥哥的眼眶红了,梗着脖子说只有从文才能避开弟弟的锋芒。

母亲彻底僵住,搂着他嚎啕大哭,说都是自己的错,当年不该执意下嫁,结果害了自己的两个孩子。

信中,母亲反复叮咛她:“你夫家二伯是你哥哥的竞争对手,万不可走漏风声,让他们拔了头筹。”

娉婷这才想起,哥哥同二伯一样,都入的翰林院,哥哥已经错过一次升迁,若这次再错过,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。

这下难办了!

因为王妃曾救过皇上,夫君兄弟几个,在官场上可谓顺风顺水,若他们想升迁,只怕没旁人什么事了。

哥哥怎么可能争得过?

连父亲都袖手旁观,家族之力半分也使不上,便是没有二伯,哥哥升迁的成算怕是连一成都没有。

她写了回信,委婉地将情况同母亲言明,安慰她会争取机会入宫。

今儿冯掌事来宣口谕,她一下子就激动了。

机会难得,便是夫君不提,她也会主动陪王妃入宫。

崔琥笑了笑,坚毅的脸上一片温柔,眼底满是深情。

他知道妻子收到娘家的信后,一直郁郁寡欢。

一想到舅兄与二哥同在翰林院,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
此次升迁,不论是二哥胜出,还是舅兄胜出,他都不在乎,他只关心自个儿的升迁。

他暗示四弟,阻拦母妃入宫。

如若能成,自然最好。

如若不成,也无妨,母妃只要入宫,就让娉婷作陪。

这,就是他的后手。

只要娉婷陪着母妃一起入宫,等于间接告诉皇上,自己是母妃心尖上的儿子,这便足够了。

他就不信皇上不会玉笔朱批,提拔他成为禁卫营一营营长。

他所在的一营,营长家中出事,已递了辞呈,打算返乡了。

那日,他们几个宴请营长,全当送别。

酒过三巡,营长拍了拍他的肩膀,意味深长地说:“小子,这回轮到你了,前程无量!”

他内心亦狂喜,等了这么多年,终于能满愿了。

夫妻二人都很激动,又说了好一会儿话,这才安置。

第二日,娉婷起了个大早,收拾一新,早早等在二门内。

风雪很大,主子又站在风口上,丫鬟晚秋心疼地替她紧了紧披风。

娉婷笼了笼手中的暖炉,三九严寒,当真冷得紧,可一想到入宫能见着皇后娘娘,替自家哥哥美言几句,一颗心便热乎了起来。

宋谨央带着云氏,一前一后赶到二门,远远地便看到三房的娉婷站在门廊下,披风上落满了白雪,可见等了不少时辰。

宋谨央冷笑。

她可没有忘记,当娉婷听说王爷娶了个死人做平妻时,表现出来的淡然与置身事外。

她既然不将自己这个婆母放在心上,那也没必要再上演婆媳一家亲了。

宋谨央拄着龙头拐慢慢走近二门,云氏则低垂着头,紧紧跟在她身后。

娉婷见到王妃,笑容满面地疾步迎了上来,待看清王妃身后的云氏时,脚步一顿,脸上错愕的神情一闪而逝。

她忍住心中的不安,笑着行了屈膝礼。

“母妃,您来啦!娉婷等了好久,冷得脚趾都要冻掉啦!母妃,咱们快走吧,可不能让皇上久等。”

说完,伸出手试图攀上宋谨央的衣袖。

往日,宋谨央最吃这一套。

她没有女儿,每每娉婷撒娇,总能逗得她开怀大笑。

可今日这一招不灵了。

宋谨央微微侧身,娉婷的手便落了空。

来不及错愕,宋谨央已开步向门外行去。

“你回去吧!今日由云氏陪我入宫。”

什么?

云氏?

娉婷错愕地看着走近的云氏,下一秒,眸光猛地紧缩,目光死死地黏在她的东珠头面上。

极品东珠,在阳光的照耀下,熠熠生辉,映衬着云氏的脸色,格外莹润娇媚。

“你,你,这个头面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

娉婷气急攻心,竟不管不顾地上前拉扯。

“你凭什么戴它?给我拿下来!”

自打成亲后,她便求着这套头面。

这么多年,王妃一直没有松口,她以为王妃也格外喜爱这套头面,才不愿给她。

可她万万料不到,王妃竟然悄无声息地把头面给了云氏。

这就不仅仅是头面的事了,这是打脸啊!

阖府上下,谁不知道她喜欢这套头面,又求了这么多年。

如今被云氏堂而皇之地戴了出来,岂非告诉府里所有的人,她堂堂一个县主连区区一个云氏也比不上?

可是,她才是出身高贵的县主,云氏一介罪臣之女,凭什么与她平起平坐?

云氏的祖父虽曾贵为首辅,但多年前被人揭发,说他曾参与过“五王之祸”,被皇上追责,举家流放。

云氏本该随家族一起发配边疆,被王妃保下,说两家订亲,祸不及出嫁女,硬生生将她从狱中救出,嫁给了老五崔琛。

老五崔琛就是个纨绔,除了会画几笔画,一无用处,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夫君?

今日这口气,她无论如何咽不下,脸色涨得通红,屈辱像春草般疯长。

云氏眼看她的手就要触到头面,吓得连退三步,微微侧身行了一礼,便想离开。

娉婷怒火中烧,哪里肯依,死死缠着她。

云氏的丫鬟白芍见状,急得不得了,立刻上前阻拦。

晚秋也卷着袖子上前,大有一副你敢碰我县主,我就和你没完的架势。

眼见事态不妙,边上的几个下人急匆匆去禀报秦氏。

娉婷急红了眼,力气比平日大,云氏和白芍根本拦不住她。

“摘下来!我命令你,摘下来!”

娉婷恶声恶气地警告云氏。

刘嬷嬷送王妃上了马车,重新回到二门,便看到缠斗在一起的几人。

云氏一边拼命躲着娉婷的拉扯,一边用手紧紧护着头面,她倒不是在意头面,而是怕耽搁进宫的时辰。

刘嬷嬷眼见情况不妙,立刻冲上前,一把抓住娉婷的手腕,侧身拦在云氏跟前,语气不善地说。

“县主,头面是王妃给五太太的!您若有不满,可亲自去找王妃说话。时辰不早,王妃还等着入宫,您若阻碍了入宫,皇上一旦怪罪下来,谁能吃罪得起?”

娉婷震惊地看着刘嬷嬷,连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也顾不得了。

往日刘嬷嬷最是尊重她,可今日话里话外,全是威胁,哪里有半分尊重?

震惊之下,她不知不觉地松了手,眼睁睁地看着云氏,从容不迫地跨过二门,消失在风雪之中。


相国寺山顶的风很大,吹得衣衫像鼓一样胀了起来。

汝南王崔承站在山顶悬崖边,被大风吹得站不稳脚,险些跌落下去,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他抬头深情凝望着遥远的天际,泪流满面。

“淑宜,我说到做到,铁定下来陪你,做一对恩爱的地府夫妻。”

他擦了擦热泪,继续自言自语:“淑宜,小七长成了,文武双全,谁见了不夸赞他年青有为?待今年参加秋闱中了举,就能迎娶皇后的娘家侄女。那姑娘要才有才、要貌有貌,温文典雅,颇具你当年的风范。

至于爵位,我早就谋划好了,只等时机成熟,王爵便能由小七继承了。”

风,太大了,话才出口,就被吹散了。

“翩翩也很好,她虽然入不了汝南王府,不得已长于白家,但舅爷疼爱无比,又被八皇子相中,就要入王府做侧妃了!你就放心吧,咱们的一双儿女,都极有出息,前程似锦!

淑宜!我答应你的事,终于做到了。呜呜呜……我,终于能下来陪你了!”

崔承像个孩子般哭得伤心,直到哭累了,最后抹了把眼泪,面上现出决绝之色,咬咬牙、跺跺脚,就要往悬崖下跳。

“真吵!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?”

边上突然窜出一个声音,吓得崔承面无人色,忙不迭地缩回脚,向后倒去。

他寻着声音看去,一个樵夫模样的人,头上戴着斗笠,坐在树下歇脚。

顿时暗道不妙,自己说的话该不会都被他听去了吧。

“喂,你想跳崖?”樵夫一边问,一边从上到下打量着他。

见他衣着华贵、身上不乏贵重之物,便明白这又是一个有钱有闲,却活得不耐烦的蠢货。

“我见你面善,不如你临死前再做件好事,将身上的贵重之物送予我,也能解我燃眉之急!”

崔承尽管不太乐意,但被对方“面善”二字打动,犹豫了半晌,终于将身侧的玉佩、发上的玉簪、腰带上的玉扣都解了下来,扔给了他。

樵夫不依不饶,继续盯着他的外袍,那可是上好的蜀锦,若拿去成衣铺子,能淘换不少银钱。

“你,别太过分。”

崔承还想保留最后的体面,但樵夫却目露凶光地站了起来,吓得他连连摆手,当即解下外袍,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。

经此一事,崔承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,统统消失不见。

崖底吹出呼呼的冷风,如刀般割着他的皮肤,冷得他直哆嗦。

低头看去,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传来,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。

深不见底、黑洞洞的崖底,像个吃人的怪兽,大张着嘴,等着吞噬一切。

顿时吓得他面无人色,连退三步。

樵夫见他这般模样,暗道一声“麻烦”,看在他给了自己好些宝贝的份上,决定好心地帮他一把。

于是用力踩在崖边的大石头上,只几脚,大石便松动了起来,崔承顿时吓得大叫:“你,别动!”

话音刚落,石头轰的一声坠落,连带着崔承一起掉了下去。

樵夫遥望着大石掉落泛起的烟尘,喃喃自语。

“汝南王妃啊!你和先帝倔了一辈子,以为汝南王是你的救赎!若你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他替换了,可会后悔那荒废的四十年?”

……

世子妃秦氏最后一次查看了食材、用具,确定一切按部就班,只等母妃他们给祖宗上了香,从祠堂出来,就可以开席了。

“嬷嬷,人都到齐了吗?别等母亲和爷们敬了香,回头还得再等她们。”

“只差三房娉婷县主和六房冯氏了。”

秦氏无语,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。

三房好歹是县主,母亲是得宠的淳阳郡主,人霸道些她还能理解。

可冯氏凭什么?

就因为她的义父是皇上跟前的冯掌印,眼睛便长到天上去了,平日里大宴小会,总是到得最晚,对她这个大嫂也极不尊重。

想到冯氏,她就没了好气,正想派人去催一催,祠堂那里传出了激烈的争执声。

秦氏一惊,果断派人前去查探,自己则急急赶到正厅,恰巧在门口遇到姗姗来迟的三房和六房。

听说祠堂出事了,冯氏非但不紧张,嘴角反而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
查探消息的下人还没回来,宋谨央已经拄着拐杖,脸罩寒霜地跨进了花厅。在她身后,是同样面色不善的七位爷。

秦氏见状,心头一紧,真的出事了,看婆婆的脸色和夫君他们几个的神色,不像是小事。

来不及多想,她立刻上前,和其他媳妇一起,领着子孙子孙女起身相迎,整个花厅乌压压地站满了人。

宋谨央坐下后,立刻摆了摆手,示意大家落座,视线落在儿孙们的面庞上,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。

众人面面相觑,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下一秒就被宋谨央的话惊掉了下巴。

“我已决定同王爷和离,过了年便请族长过府,商谈细节。”

秦氏倏然一惊,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
到底发生了何事?一向宽容大气的婆婆,竟然在花甲之年闹起了和离?

话音刚落,七个儿子面色倏然难看起来,火暴脾气的老四崔珑哪里忍得住,阴着脸想跳出来反对,却被世子一把拦住,他转头吩咐秦氏:“夫人,让孩子们先退下。”

不一会儿,花厅空了大半,只留下儿子媳妇十来个人。

气氛凝重而又沉闷,花厅里安静得出奇,落针可闻。

世子崔瑜偷偷给老二崔琦使了个眼色,后者语重心长地打起了感情牌。

“母妃,父王娶白姨,只是权宜之计!当初白姨病重,父王念她一生坎坷,为报其年少情谊,不忍她死后成为孤魂野鬼,不得不娶了她,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,让她死后能享受后人的供奉,仅此而已!”

万事开头难,眼见老二起了头,剩下的儿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。

……

面对喋喋不休的儿子们,宋谨央一语不发,沉着脸坐在上首。

几个媳妇刚开始一头雾水,慢慢地听出味来,几乎吓得面无人色。

公爹竟然瞒着婆母,十多年前便娶了个死人作平妻?还将她的牌位偷偷藏在祠堂里?

这么炸裂的消息,惊得她们目瞪口呆,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。

宋谨央的视线从几个媳妇面上滑过,只见秦氏一脸震惊,看来她也是被欺瞒的一个。老二媳妇李氏出身将军府,性格大大咧咧,也同秦氏一样一脸懵。

老三媳妇娉婷县主则是一脸淡定,看来早就知道了此事。老六媳妇冯氏的脸上不仅带着浅笑,还透着两分幸灾乐祸,显然非但知晓此事,暗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她呢!

老四媳妇童氏,像个鹌鹑般缩在角落里,连头都不敢抬一抬。唯独老五媳妇云氏,眼里写满担忧,欲言又止地看着她。

若非事发,她竟不知向来孝顺听话的儿子媳妇,竟各怀心思,没几个真正为她打算。

她惨然一笑,这四十年,当真活成了笑话,可这能怪得了谁?

怪只怪自己过于轻信他人,过于蠢笨,被人骗了还忙着点银钱。

边上的刘嬷嬷再也忍不住了,她痛心疾首地上前一步,为宋谨央抱不平,声泪俱下地控诉。

“爷,你们可是王妃的亲儿子啊!王妃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心思,你们难道都忘记了吗?

世子爷,您六岁那年寒冬,突发高烧,太医被暴风雪堵在路上,是王妃整夜用烧酒擦拭您的身体,才救了您一条命!

二爷,您读书有长才,当年王妃为了求隐士济远先生收您为徒,在先生门前求了三日三夜,淋了三个时辰的雨,才求得先生首肯。

七爷,您刚出生时,像猫儿般小小的一个,连吞咽都困难。全靠王妃日夜抱着您,一滴一滴将RU汁从您嘴里滴进去,这才让您长成如今的帅气模样。

你们每一个,都在王妃呵护下长大,都是王妃的命啊!如今为了一个妓子,伤王妃的心,你们就这么忍心吗?”

七个儿子面露愧色,无言以对。

儿子们的表现令宋谨央太失望了。

这么些年,她为他们做得够多了,从未对不起任何一个。

她的目光移到小七的面上。

崔珏如泥塑木雕般坐着,一动不动,在吵闹的花厅里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。

他是自己的老来子,出生时那么孱弱,太医诊一次脉摇一次头,次次要她有心理准备。

她不信命,日夜精心养护,终于熬过了难关。

他是自己捧在掌心养大的。

可今日,在哥哥们无视她的需要,一味维护白淑宜和王爷时竟然一言不发,没有为她说一句公道话。

绝望,令她看清现实,她下定了决心:余下的时光,她要为自己而活。

“王妃,不好了,出大事了,王爷坠崖了!”

满头大汗的管家慌乱地跑进来,险些被门槛绊倒,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立刻急切地禀报。

宋谨央的心猛地一沉,腾地站起身,王爷坠崖了?

她紧紧地蹙起眉头,牌位和坠崖这两件事,几乎同时发生,怎么那么凑巧?

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,事情只怕不简单,牌位之事兴许只是冰山一角。

不再迟疑,她立刻带着所有人赶往前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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